时间与空间,是成年人也难以了然的难题。孩子虽然懵懂,但对一些容易遭到忽略的古朴哲理,有时反而更加敏锐。
关于前面的故事,我做出了如下解释:在封闭式管理的学校中,学生们过的每一天基本上都是一个样,在旧教学楼那四个月都发生了什么,那时的我还真没有特别深刻的印象。一天到晚都是重复着上课、吃饭、睡觉;就如同现在我的生活一样,可以说单调又乏味,今天和昨天,和明天,没有什么区别。
而孩子脑中对时间的概念很薄弱,很容易产生错觉;以为还在夏天,不知不觉就已下雪了。为什么时间有时很快有时很慢呢?——因为一头吞噬时间的怪兽,把这些时间吃掉了啊。
对于这种解释她却很不满意,要跟我辩驳。但我已经打算岔开话题,不再谈论小时候的幻想故事了。我想跟她聊一聊近况,了解她这些年来,都在那些地方,过着什么样的生活。毕竟从十几年前分别之后,我们就再没有彼此的音讯。
她顿了顿,回答道:我仍在一直寻找着那些碎片,把它们一 一放入我的本子。
我笑了,越是外表冷漠的人,他们的幽默感,就会越让人猝不及防。这个玩笑让我明白,她仍希望我继续讲述完那些故事。也有很多年没有人听我讲这么久了,我于是整理了思绪,继续讲述那些回忆故事。
第六个事件:诅咒人偶事件
上回为了追回逃窜的魔卡,舞月绫同学一连好几晚上没有睡好,整夜在校园中奔波。虽然她没有特别地责怪我(她说没有人能够抵抗心魔的低语),但我仍感到心中有愧,打算这周小卖车前来时,送给她件礼物以示致歉。
每周来学校一趟的小卖车是全校同学的狂欢节。每当那辆破旧的小货车突突突冒着黑烟出现在道路尽头的时候,学生们就会像巢中的雏鸟一般翘首期待,待车挺稳之后冲上前去一通乱翻。
瞎了一只眼的司机兼老板对此从来不闻不问,点一根烟立在车门边。学生们总是挑得多买的少,有的捧起小人书就开始看起来,有毛手毛脚的还会顺一两件小东西,但老板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(他好像也只能这样);虽然长相很可怕,但他显然是个好人。
我蹲在地上翻着成堆的二手故事书和漫画,一边从偷眼看向一旁舞月绫同学。
故事书是影印版,中间和两边各有一两列字看不到,需要靠脑补猜测,有时候会产生让人意想不到的错解。漫画是那种四张压缩成一页的大部头,画质很糟,缺页也很严重。就算这样,我们仍然看得如饥似渴;多年之后忆起,也觉得无比怀念。
由于这些天来的熬夜,舞月绫同学困得眼皮都快撑不起来了,长长的睫毛不住忽闪。我原以为舞月绫同学想买的东西只能是一样,那就是各式各类的卡片。虽然集卡一般是男孩子喜爱的活动,但舞月绫同学无论是性格还是体力,怎么看都更接近一个男生。小学时我曾为了集齐一套卡片而吃光了一整箱方便面,吃坏肚子不说还挨了父亲一顿胖揍,所以我能理解集卡册上只有一两张空着时的感觉。
但出乎我意料的是,舞月绫同学最终抱起了一只破损不堪、造型怪异的布娃娃,这娃娃脏兮兮的,是那种连最喜欢娃娃的女生也无法直视的破烂货——看了看,然后就那样将娃娃塞在胸前,头靠着货柜呼呼地睡着了。
原来她偶尔也喜欢这么女孩子气的东西啊,我爽快地打算付钱,结果发现好贵;由于大家都在看我,老板也用他唯一的一只眼睛瞅着我,众目睽睽之下,我不得不把我打算买《龙珠Z》的钱也掏了出来。
老板明显看出我想在女孩子面前表现,故而抬高了价格。这个奸商,以前真是看错他了。
第二天上午是班级活动,舞月绫同学精神焕发地出现在教室里,她果然恢复得很快。我想问她身体还碍不碍事,但她像没看到我似的,与我擦身而过,向着身后几个同学笑眯眯地招手打招呼。
大家都跟我一样惊讶,仿佛见了鬼。在之后的集体活动中,舞月绫同学也像换了一个人似的,变得活泼开朗,主动要求为大家表演唱歌。
这当然是所有人第一次听见她唱歌。歌声悦耳动听,根本不像十几岁孩子能够唱出的,连路过的老师都被吸引住了。很快大家都忘记了之前她的恶劣表现,把她团团围在中心。舞月绫同学笑着的样子像一朵花,周围的同学像层层围绕的绿叶;而我好比是泥巴,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。
我呆呆地看着。虽然感到有些失落,但心中随即又有一种释然:人都是会改变的,况且如舞月绫同学那样漂亮又聪明的女孩,本来就应该在那样的位置,受到众人的环绕;不是普普通通的我所能接近和希冀的。
我回到座位上,打开书包——一只诡异的娃娃出现在了里面。我把它拿出来仔细端详,裂开的布料露出了棉花,扣子和接缝处也都开线了,这确实是我买给舞月绫同学的那只。它的表情凶巴巴的,有点像我见过的一个人,到底是谁呢?
蒋小路同学向我走过来,一边奇怪地说着:“舞月绫同学今天好活泼啊,发生了什么好事吗?”
一眼看见我手里捧着的娃娃,她快速跑过来凑到我肩膀上;“哇,小毕同学你怎么拿着这么吓人的娃娃啊,这可能是诅咒人偶哦!”
诅咒人偶?见我惊讶的样子,班长马上给我讲了一则恐怖故事,内容是被虐待的娃娃最终杀了主人复仇的事情。我听了不寒而栗,这种情节一向对我特别管用。下了课之后,我赶紧把娃娃丢进了走廊角落的垃圾桶。
在离开我手时,我感到布娃娃的手明显地划过我的手背;我有一种错觉,它好像试图拉住我。
无意中,我发现下方的垃圾桶中躺着一只硬皮本子。由于已经看过许多次,我一眼便认出,那是舞月绫同学的集卡册。
我俯身把册子捡起拿在手里,封皮上的古怪图案发出幽幽的光芒。舞月绫同学一向非常宝贝这个集卡册,别说扔掉了,平常都会擦得干干净净的带在身边,每隔几分钟就掏出来看一次,即便是上课睡觉时,也把它放在手能够得到的地方。所以说根本不可能是她玩腻了或者不小心丢掉的。我感到很奇怪,就把册子捡了回来。
放学后我在女生宿舍楼下找到舞月绫同学,她花了老半天才明白我的意思。她叹口气,连连摆着手说,“集卡册?我已经从那种小孩子的玩意儿毕业了。再怎么说,我都是个妙龄少女,精致的发卡、漂亮的衣服什么的更适合我吧?”
我无可辩驳,这时,舞月绫同学突然满脸惊慌地指着我的胸口,结结巴巴地说,“那是什么,你在衣服里藏了什么东西?”我低头一看,怀里上衣的缝隙中,露出布做的一只手臂。不是已经把它扔掉了吗,这娃娃实在太邪门了。
舞月绫同学失声尖叫起来,我不知所措,不一会儿四周就围了一大圈好奇的女同学。舞月绫同学连连后退,一边说着,“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,不要在靠近我了!——”一边头也不回地跑走了。
围观人群都对着我指指点点,“用完就甩”“备胎”这类的话语嗡嗡作响。初中的孩子虽然阅历很浅,但其实知道的形容词可一点不少。我呆在原地一头雾水,你说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啊。
晚上在台灯下,我翻看着那本集卡册,诡异的娃娃立在一旁的书架边。不知是由什么纸张制作的,整本册子显得厚实而沉重。
基于上次的教训,我没敢一直盯着封面上的图案看。在我翻来覆去打量着册子时,一旁立着摆放的布娃娃倾倒下来,盖在了我手背上,我看见一根细细的红线缠绕着它的脖子。
真奇怪,白天怎么没注意到有这条线呢?末端坠着一只小小的钥匙,这显然是舞月绫同学的东西,这是要我打开这只册子吗?
算了,反正舞月绫同学也不要了;她现在也不理我了,我变成什么样,跟她也没关系了吧。我一咬牙,用钥匙打开了缠在册子上的锁链。
掀开封面后,预想中的诡异情景都没有出现,反倒是密密麻麻的字符和图案吸引了我的目光。而且那似乎都不是印刷品,而是有人一笔一划地书写上去的。
虽然那时的我阅历尚浅薄,但也本能地明白,在泛黄的牛皮纸上,用各色线稿绘出的天使、神魔、巨兽、徽记等等图案,还有一旁那些看不懂的注解,都是无比复杂和有序的,是真正的工艺品。
册子上每一页的线画,都是一个长着翅膀的人的一部分,各有一个空槽等待插卡。“手脚”、“翅膀”“身躯”部分都插上了卡片,现在只剩胸膛和头颅了。在这些卡片中,有我见过的一些,“不存在的学员”、“白银之弩”、“物理学圣剑”、“虫使”等等。还有那张绘着暗红色魔鬼的“心魔”,但它现在被胶带牢牢缠了好几层,应该已经没法悄悄对我说话了吧。
渐渐地,我的眼皮开始沉重了。几乎没有一个字我能看懂,这样的书,自然会令人犯困。台灯的光在我眼前模糊,晃动着,只听“吧嗒”一声,刚刚被扶起的娃娃再次倾倒下来,覆在了册子上。娃娃短短手臂指向的地方,一只卡片微微反射着灯光。在我伸手把那张卡取出时,周围连接着卡槽的细线和字符似乎都闪烁起来。我揉揉眼睛,卡片在我手中发出柔和的光线,上面的字符晃动着,变为我可以理解的字样。
正面用各色细线画着一只小鸟,下方写着“百灵鸟”,背面写着“万事万物,皆可语言”。
我扶起娃娃,看着它的眼睛。“你在要,这张卡吗?”
在我把卡片递过去,触碰到它手臂的一刹那,卡片表面迸发出强烈的光线,一瞬间吞没了我的视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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